第57章 叛逆兒子
關燈
小
中
大
第57章 叛逆兒子
一人一妖彼此沈默註視,誰也沒開口說話。
梨奈敏銳察覺到殺生丸在看到自己時，出現片刻的失神，緊接著便是瞧不出情緒的冷漠。
也就是這短暫的失神,讓她有些懷疑眼前的殺生丸並不是單純的197歲的殺生丸。
但對方陌生的眼神，也不太像是記得自己的模樣。
是被封印了記憶？還是出現什麽差錯,導致殺生丸忘記了他只是投身於夢境中？
總不會是還需要她把殺生丸喚醒吧？
是寶仙人試煉的一環？
心底騰升起各種不確信的想法，思緒雜亂,和犬大將的相處過於真實，讓她偶爾也會產生一種：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的荒唐感。
眼前的殺生丸無比冷漠,一人一妖距離甚遠，對方處於隨時會出手攻擊的狀態，叫梨奈不敢輕舉妄動。
一種奇怪的且從未有過的情緒,殺生丸蹙眉,眼中劃過一絲不解，向來平靜的絨尾在微微顫動，似乎是蠢蠢欲動的想要去貼近那個女人。
愚蠢的行為！
意識到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，殺生丸瞬間冷下臉，揣著振袖中的手指緊握成拳,有意識的壓制住那無端升起的荒謬情緒,心情無端的升起一股煩躁。
他應該轉身離去，但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那個人類女人。
只要註視對方,就能感受到心底奇怪的悸動,殺生丸慣來平靜淡漠的面容染上不爽和近乎惱羞成怒的不悅。
還未徹底不喜形於色，少年版的殺生丸沒說話,從抿緊成一條線的唇，以及皺起的眉宇，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煩躁。
連鬥牙王和梨奈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,逐漸泛起不平穩的妖力，貫來平靜的面容都從冰冷變成了狠戾。
是生氣了。
絕對是生氣了。
和殺生丸相處後，順毛等級直接點滿，梨奈萬分確信，此刻的殺生丸正在生氣，至於生氣的源頭是什麽……
抱歉，她暫時還不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。
無辜中槍，被妖力掃射到，梨奈升起靈力抵禦，懵逼的眨眨眼，不明白為什麽眼前的少年到底為什麽生氣。
“你到底是誰——”冰冷的，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對上女人柔軟的櫻粉色眼眸。
在那雙眼眸之中，他看到了愛意。
愛意？
一個人類也敢肖想他殺生丸？
愚蠢的行為。
無視心底蔓延的奇怪情緒，殺生丸再次冷下目光，赤金瞳眸染上殺意。
鬥牙王原本還期待上演一番“情濃蜜意”，畢竟殺生丸那小子越長大越冷漠，極少還會流露出情緒波動。
雖然現在也確實有情緒了，但顯然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，感受到殺生丸毫不掩飾的殺意，犬大將無奈的撓了撓頭發，看起來殺生丸更想殺死對方。
“那個，殺生丸，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——”為防止殺生丸一不小心把自己伴侶弄丟，鬥牙王適時打斷殺生丸的殺意。
聽到父親大人的聲音，殺生丸把冰冷的目光從梨奈身上移開，語氣平靜中帶著明顯的厭煩：“我沒興趣。”
戛然而止的介紹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鬥牙王很懷疑，殺生丸真的會有伴侶嗎？絕對是假的吧？
這小子真的會有伴侶和四只幼崽嗎？
對於父親帶回來的女人，他本該毫無興趣，不知為何，在看到對方，貫來平靜無波的心完全無法安靜下來，連絨尾都開始不受控制的律動。
叫囂著想要和對方親密的念頭在腦海中瘋狂湧現。
殺生丸的氣場越發冷冽，若不是父親大人擋在對方身側，他大概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殺死對方。
巫女的邪術！
冷冷掃過女人的臉，殺生丸怒而甩袖，明顯的煩躁與不悅一閃而過，轉身徑直離開。
見某妖離開的背影，鬥牙王和梨奈默默對視上。
率先甩鍋的是鬥牙王，對方很認真的說道：“和我沒關系，以往我回來，殺生丸還是蠻熱情的。”
熱情……
熱情這個詞就和殺生丸完全不搭調吧？梨奈微妙的在心底吐槽起來，伸手指了指自己，語氣比鬥牙王還無辜：“是我？”
冥加和鬥牙王雙手環胸，不約而同的點頭。
沒錯，就是你。
梨奈無奈笑了。
“我身上的氣味不是已經被不妖璧遮擋了嗎？”狗子心海底針，對方生氣這架勢看上去像是不死不休，梨奈憂愁不已，與少年的殺生丸初見似乎就到了令他生厭的地步。
難道不該是一見鐘情嗎？
總覺得自己拿錯了劇本。
梨奈認真地反思了一秒，覺得可能是年少的殺生丸眼光有問題。
“別灰心，西國慶典還有兩三天，你可以趁機和殺生丸培養感情。”鼓勵般拍了拍梨奈的肩膀，對於這位兒媳婦，鬥牙王的認可度還是很高的。
暫時想不通就放在一邊，梨奈慢悠悠擡頭，疑惑問向鬥牙王，“我們不需要見一下淩月仙姬大人嗎？”
肉眼可見的僵硬。
鬥牙王的眼珠開始左右亂飄。
對方這副模樣顯然有問題，梨奈不可避免的開始懷疑是不是鬥牙王和淩月仙姬的感情不好。
類似於人類的“商業聯姻”？但是妖怪這種生物真的會有商業聯姻嗎？
想到自己之前生氣沒打招呼離開西國，鬥牙王有些煩躁。
“哎呀，這不是鬥牙王嗎？”熟悉的，帶著叫人背脊發涼的溫柔嗓音響起。
明明什麽都沒做，微妙的是梨奈和鬥牙王在聽到這聲音時，同時僵硬住，汗毛直立的驚悚感。
有一種遇到天敵的既視感。
緩慢轉頭，驕陽下，一節節攀升而起的石階，石階之上的檐廊，站著一位極具存在感的美艷女妖。
待看清淩月仙姬的打扮，梨奈眼底閃過一絲驚艷，此刻的淩月仙姬並未穿著繁瑣精致的十二單，而是極為簡潔利索的改良版和服。
短款和服衣長不過膝，絨尾以披帛的形式挽在手肘間，腰間系著淡色綢緞，飄逸垂落搭在筆直修長的腿/間，腳上踩著木屐，霜白的雙馬尾極長，落在腰後，額間新月淺淡，與殺生丸如出一轍的精致容貌。
人類？
淩月仙姬眼中劃過一抹詫異。
鬥牙王竟然帶了個人類回西國？
鬥牙王身側，站著一位漂亮的人類女子，當然，她不會覺得眼前的女人是鬥牙王的女人，倘若真的是鬥牙王的女人，他反而不會把女人帶回西國。
妖怪可不是人類，她與鬥牙王的實力相差無幾l，鬥牙王不會在這種事上落她面子。
垂下眼眸，淩月仙姬想到上次彼此的不歡而散。
手腕翻轉，繪著山水的折扇被打開，骨節如玉的手指捏著扇骨，半掩在唇邊。
細長的金色鳳眸半瞇著，目光落在鬥牙王身後的女人身上，語調懶散中透著一股打趣：“人類？鬥牙王，你什麽時候喜歡上人類了？”
冰冷的視線落在梨奈身上，淩月仙姬連臉色都未曾變化，語調透著打趣，眼眸平靜無波。
絲毫沒有變化的沈靜眼眸掃過鬥牙王的臉，感受到淩月仙姬的目光，鬥牙王猛地了個哆嗦，迅速遠離梨奈：“別亂說，我和她……額，她是殺生丸的妻子。”
與其這個鍋被扣在他頭上，還不如直接讓殺生丸擔了。
鬥牙王可不想好不容易回一趟西國，可不想連淩月仙姬的房門都進不去，毫不猶豫的出賣了自家兒子。
聽到殺生丸三個字，淩月仙姬壓了壓眉梢，似聽到有趣的荒唐事，眼中終於帶起淡淡的興致，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類女人。
殺生丸的妻子？犬大將難道已經徹底老糊塗了？
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，梨奈並未有任何不悅，神情平靜，坦然的接受對方的打量。
搖著折扇的手指微微一頓，淩月仙姬眼中劃過一抹驚訝。
對方穿的，是白犬一族繡有六角梅族徽的浴衣，胸口的暖玉是犬族寶物，手腕間帶著幼犬的獠牙，腰間墜著一小塊用以遮掩氣息的不妖璧。
帶有族徽的浴衣、暖玉、獠牙，看樣子對方確實和犬族淵源頗深。
而對方身上的氣息又確實是人類，淩月仙姬升起玩味笑意，緩慢中帶著意味深長的語調響起：“殺生丸的妻子？”
完了被淩月仙姬惦記上了。梨奈敏銳的有種被大型猛獸盯上後的驚恐。
被淩月仙姬盯上，比被野獸盯上還要可怕。
鬥牙王三言兩語和淩月仙姬說明了下椿日梨奈的身份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梨奈從淩月仙姬眼中看到了冰冷的打量，這還是她第一次從淩月仙姬眼中看到冷意。
“所以你來尋找什麽？”比起犬大將的隨意，淩月仙姬可不會被這三言兩語打發，側過身，目光落在梨奈身上，“跟上。”知曉淩月仙姬本質並非厭惡人類的妖怪，梨奈微頓，沖著鬥牙王微微點頭示意後，姿態從容的走上前去。
冥加小妖怪流露出擔憂的目光，一側的鬥牙王也想跟過去，剛轉身，折扇抵住他的胸膛，稍加用力，把他推遠，淩月仙姬瞳眸微動，乜斜般掃向他的臉，語調平平：“你留下。”
轉頭看向梨奈，示意她跟上。
路過鬥牙王時，完全不是錯覺，被拒絕的鬥牙王肉眼可見的垂頭喪氣起來，連絨尾都無力的垂在地上。
背影好像自帶被拋棄的BGM。
犬、犬大將原來是忠犬系嗎？父母愛情真是叫人捉摸不透，梨奈有種好像知道了什麽大秘密的恐慌感。
“啾啾——大將你又被仙姬大人拒絕了欸。”習以為常的冥加在他肩膀上跳來跳去不忘補刀。
犬大將面無表情的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冥加的身體，稍一用力，跳蚤精就成了紙片狀，飄飄揚揚的從半空飄落。
既然淩月仙姬和梨奈有話要說，那麽他就去找殺生丸吧。犬大將當機立斷，往殺生丸的所在地走去。
跟在淩月仙姬身後，梨奈心情有些覆雜，她以為對方和犬大將的感情很糟糕，但從犬大將剛剛的態度，完全不像是不喜歡淩月仙姬的樣子。
父母愛情，還真是覆雜。
……
鬥牙王當即決定來找殺生丸，而此刻的殺生丸正在鬥技場。
西國百年慶典，不僅是為了慶祝推翻了豹貓的殘暴統治，更多是為了抉擇出當代最強者，西國下一代的王大概率將會從這些最強者中出現。
妖族從不是繼承制，但西國又與普通的妖族不一樣，西國內生活的妖怪千奇百怪，其領土更是比之人類世界遼闊。
除去與人類共存的外界，西國主要的領土處於被封印之地，人類無法進入的地方。
所以西國的王都是從不同種族之間抉擇出的，而白犬會成為新一任的王族，除了淩月仙姬實力強悍，更重要的是鬥牙王身為犬族大將，斬殺豹貓首領，單挑六族首領全勝的戰績，讓其餘種族臣服。
每隔百年，西國的領土將會重新劃分，實力強大的能夠得到更多供奉，庇護更多的小妖，而自西國成立以來近千年，犬族從未落敗。
鬥牙王出現在西國境內時，妖怪們紛紛轟動起來，妖來妖往的街市一瞬間的寂靜，又爆發出無與倫比的熱情，不少妖怪紛紛讓道，把位置讓給犬大將。
“犬大將，您回來了。”
“今年一定又是犬族拔得頭籌！”
“犬大將！”
歡呼聲不絕於耳。
冥加拽著犬大將的衣領，探著腦袋，到處看來看去，發自內心的感嘆：“感覺今年的妖怪們更多了。”
來西國的妖怪越來越多了啊。
見犬大將沒說話，冥加自顧自開口：“果然是因為人類那邊的兩面宿儺吧？聽說屠殺了不少人類村莊，連妖怪都有不少死在他的手下。”
聽到兩面宿儺的名字，犬大將微微頓了下，本輕快的面容微沈：“兩面宿儺啊。”
正當冥加以為犬大將會繼續說什麽，沒想到，他直接換了個話題：“殺生丸那小子不知道去哪裏。”
身為合格的家臣，冥加自然不會再繼續詢問，雙手環胸，沈思道：難道連犬大將都覺得那個人類棘手嗎？
道路兩邊的妖怪熱情不已，若不是恐懼於大將本身的妖力，恨不得直接纏上來。
鬥牙王對於慶典前妖怪們的熱情習以為常。
眼尖的鬥牙王看到騎著三眼牛的刀刀齋，三兩步走上前，以揣手手的姿勢湊過去，目光向下掃了眼三眼牛，嚇得它頓時往旁邊挪了挪。
曾經差點被犬大將吃掉的記憶一點都不能忘。
“刀刀齋？”他開口道。
穿著草綠色狩衣，年輕不少的刀刀齋轉頭，依舊是傻呆呆的模樣，那雙碩大無神的牛眼凝視著犬大將，帶著一種半死不活的頹廢，有氣無力的招呼道：“大將您回來了啊。”
鬥牙王沈默了下，在“詢問他發生了什麽”和“當做不知道”之間，毅然決然選擇後者。
“有看到殺生丸嗎？”鬥牙王詢問，面對刀刀齋譴責的目光視而不見，大概是淩月仙姬又讓刀刀齋熬夜鑄刀了吧？
他就是隨口一問，倒是不指望刀刀齋真的能回答上，沒想到刀刀齋一下子就淚崩了。
兩柱粗壯的眼淚從他牛眼裏噴灑而出，像是兩柱水花，刀刀齋一把拉住鬥牙王的衣袖，毫不客氣的用來擦眼淚，情緒充沛，一副良家婦男被妖逼良為娼的恐懼：“大將啊，殺生丸少爺他又追著我打造武器！差點還把猛猛吃了！”
“哞~”
刀刀齋身下的三眼牛叫了一聲，沒錯，猛猛就是它。
情緒亢奮的刀刀齋一瞬間連離家出走後去哪兒都想好了。
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制作刀劍的小妖怪，怎麽能受得了殺生丸少爺沒日沒夜的追捕？
追捕也就算了！
殺生丸少爺竟然和犬大將一樣，想吃他的猛猛！
原來是殺生丸惹的禍啊，鬥牙王一臉為難的看著趴在自己胸口的刀刀齋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，說實話……他很嫌棄。
“殺生丸他……”想到殺生丸又叫刀刀齋打刀，鬥牙王聞言嘆了口氣，側過腦袋，馬尾辮掃過臉頰，露出一絲苦惱的情緒：“這還真是難辦啊。”
“啾——為什麽不直接讓刀刀齋給殺生丸少爺鑄造一把名刀？用大將的牙齒可以制造一把能夠庇護殺生丸少爺的名刀吧。”冥加跳著從鬥牙王身上跳到了刀刀齋身上，貼著刀刀齋吸了一大口血，被一把拍扁。
一旁的刀刀齋也忍不住點點頭。
還不如讓他直接給殺生丸少爺打一把刀算了，他其實還蠻喜歡那小子的。
雖然冷得要死，完全沒有小時候可愛，但是不得不說，繼承了父母強大妖力和長相，以殺生丸少爺的實力說是西國年青一代，最強的存在也不為過。
恢覆過來的冥加讚同的點頭。
“殺生丸少爺一定會成長為出色的大妖。”身為跳蚤精，冥加喜歡血味好喝的妖怪，若不是殺生丸少爺性格實在太冷，它挺喜歡殺生丸的血的：“為什麽不讓刀刀齋給殺生丸少爺鑄刀？”
家臣也時常不理解鬥牙王的安排。
對於多數妖怪來說，用父親的獠牙鑄成刀劍是一件具有象征意義的事，不僅是守護也是傳承。
鬥牙王和刀刀齋慢悠悠的往前走，少見的，鬥牙王並沒有回避這個話題，而是用著一種叫人捉摸不透的目光註視著前方：“殺生丸他——”
“他本身就擁有著一把強大的劍，源於自身的劍。”在嘈雜的環境下，鬥牙王的聲音清晰可辨，“刀刀齋，不要為殺生丸鑄刀，在他沒有拿到那把劍之前。”
“那把劍……”刀刀齋和冥加同時開口，神情充滿疑惑，“那是什麽？”
鬥牙王語氣平靜：“在殺生丸出生之際，他的體內就已經藏有一把劍，但他遲遲無法駕馭，而那把劍也一直隱藏於他體內，後來我想，或許是因為殺生丸欠缺了什麽，所以才一直無法拿到那柄劍。”
刀刀齋和冥加還是第一次聽犬大將說起殺生丸剛出生的事。
“我後來問了樸仙翁。”身為父親，他自然想給殺生丸留下最好的東西，所以他去問了樸仙翁，一棵知道妖界所有的事情，活了不知多少年歲的樹妖。
犬大將苦惱的揉了揉腦袋，在兩位家臣期待的目光下說出答案：“樸仙翁說，殺生丸缺少了憐憫之心。”
憐憫之心？
冥加和刀刀齋面露茫然，妖怪鮮少有人類那樣鮮活覆雜的情緒。
“我也曾不解，何為憐憫之心，殺生丸雖性子冷漠，卻也不是隨性嗜殺的妖怪。”就算不帶濾鏡，犬大將也覺得殺生丸並不是天生無情的妖怪，他只是和他母親一樣，感情稀薄了些。
月犬一族貫來如此。
“所以我開始游歷，觀察人類，和弱小的妖怪相處。”離開西國的幾l十年裏，他見過了許多人類，強大的巫女、陰陽師，慈悲為懷的法師、和尚，善良懦弱的村民，也有胡作非為的武士。
弱小怯懦之人為守護所愛之人放棄生命，也有為了逃命而把妻兒送給武士的“心善”之人。
人類，弱小的生物，似乎以一種妖怪不曾有的頑強在這片大地上存活著。
“人類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加強大。”鬥牙王斂下眼眸，赤金色的瞳孔深處帶上自己未曾察覺的驚嘆：“我想，殺生丸缺少的或許是一份願意庇護弱小的心，一種共情的情緒。”
“可是，殺生丸少爺一直想走的都是霸道之路。”冥加同樣困惑，它不覺得殺生丸少爺選擇的道路有什麽錯誤的。
以殺止殺，以惡制惡，千百年來，妖怪向來如此，從來如此，也未曾改變。
鬥牙王撇過頭，目光看向冥加，神情平靜：“所以我們推翻了豹貓的統治。”
刀刀齋並不理解鬥牙王的想法，對於多數妖怪來說都是無法理解的，因為妖怪天生感情就稀薄，尤其是獨孤的妖怪，例如他。
但他明白豹貓的統治是錯誤的，而犬大將似乎在尋找一條“新的、合適”的道路。
而這條道路，犬大將將是開拓者，他想把殺生丸培養成能夠踐行這條道路的王。
還真是叫妖怪感到覆雜的心思，刀刀齋撓了撓腦袋，“所以，我要拒絕到殺生丸少爺拿到屬於自己的劍？”
話剛說完，已經開始感覺恐懼，刀刀齋瞪著一雙碩大的牛眼，目光透著恐懼。
聊天的空閑，幾l妖已經來到西國邊界的試煉場。
鬥牙王笑的一臉豪爽，拍了拍刀刀齋的肩膀，一副重任即將落在你身上的誠懇表情：“堅持一下，我相信，以殺生丸的天賦，不到百年就一定能拿到。”
冥加：……
刀刀齋：……
大將，你知道百年時間有多長嗎？！
刀刀齋立刻決定，百年慶典結束之後，他就要離開西國，說什麽都不能留下！
……
武鬥場內，黃沙遍布。
一道白色的身影尤為突出，肩膀處的絨尾隨著他的動作翩躚飛舞，身姿矯健，招招致命。
殺生丸表情冷漠，以矯健的身姿，在眾妖的圍堵下行雲流水般穿插而過。
青鞭掠過妖怪的包圍圈，幾l只被擊中的妖怪胸口瞬間皮開肉綻。
“殺生丸大人果然很強。”
“等殺生丸大人成年之後，就能看到犬大將和殺生丸大人比試了吧？”
“你覺得會是誰贏？”
“一定是犬大將啦，殺生丸大人想要戰勝犬大將還早得很吧。”
圍觀群眾竊竊私語，言語中帶著對殺生丸的讚嘆。
妖怪素來強者為尊，而殺生丸即便還未成年，他此刻所展現出的實力也遠遠比一般妖怪更為強大，毫不客氣的說，不少妖怪都覺得殺生丸是西國內定的下一代的王。
毒華爪輕而易舉的捏住其中一只狐妖的脖子，神色間沒有絲毫猶豫，赤金色的瞳眸註視著他，平靜提起。
狐妖被直直的拎起，雙腳離地，氧氣被剝奪，臉上流露出痛苦的掙紮。
手掌握住殺生丸的手臂，試圖擰斷他的手腕。
蚍蜉撼樹，不自量力。殺生丸眼中劃過一抹嘲諷，對方的指甲深陷殺生丸的肌膚之中，還沒來得及欣喜，先一步被殺生丸血液中帶出的毒液所侵蝕。
“啊！”他發出尖叫和痛苦，手掌被腐蝕，螳臂當車，不自量力。
“我、我認輸！”吃力的說出認輸，狐妖臉上帶著掙紮與求饒。
殺生丸冷漠的掃了眼他的臉，嘴角向上勾起，漠然不動，一松手，對方直接掉在地上。
“殺生丸少爺果然越來越有大將的風範了。”冥加感嘆道。
察覺到父親的氣息，殺生丸回頭看了過來，遲疑了一下，退出武鬥場。
見殺生丸轉身離開，剩下的妖怪們反倒是松了口氣。
有他在根本就打不贏！
發洩了心底奇怪的情緒，重歸平靜的殺生丸緩慢走向鬥牙王，目光不自覺的掃去，並未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。
她不在？
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，殺生丸瞬間冷下臉，渾身散發著強烈的不爽。
嚇得刀刀齋以為是自己又惹到了他，迅速躲到鬥牙王身後，由衷的希望殺生丸能夠無視自己。
連衣袖都未曾淩亂，殺生丸不想被父親看出什麽，維持著平靜走去，掃了眼刀刀齋，見他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躲在父親身後，眼中流露出一絲譏笑：“父親大人。”
“殺生丸，你成長的更強了啊。”犬大將感嘆道，當年那個小小的白犬已經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存在。
面對父親的誇獎，殺生丸眼中並未流露出歡喜，只是平靜的陳述事實：“和父親想比還差得遠。”
鬥牙王爽朗一笑，身高到他肩膀處的殺生丸，已經是不能再隨手撫摸他腦袋的孩童，他拍了拍殺生丸的肩膀：“哈哈，想要戰勝父親你還有一段路要走。”
殺生丸抿了抿唇，眼中的戰意毫不退縮，“我會打敗您的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我等著你，殺生丸，等待你打敗我的那一天。”
黃沙飛舞的下午，陽光尤為明媚。
不知何時，武鬥臺上的戰鬥已經停下，發現鬥牙王出現後，妖怪們臉上流露出驚訝和驚喜。梨奈站在淩月仙姬身後，沒有妖怪發現她們的到來。
而梨奈的視線也全都在殺生丸和鬥牙王的身上，她凝視著還未成年的殺生丸，此刻的殺生丸正仰著頭，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期待和躍躍欲試。
此時的他才像是一個準備挑戰父親，帶著血性和少年氣的妖怪。
眼神閃動，梨奈心底飛快的閃過一抹似乎，似乎已經抓到了殺生丸的執念，但念頭轉瞬即逝，再想尋找卻是徒勞無功。
沒關系，還有時間。梨奈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過於緊張。
淩月仙姬無息的瞧她一眼，彎了彎眼眸，似像瞧到什麽有趣的場景。
……
距離犬大將上次回西國，已經差不多快過去三十多年前。
殺生丸雖已經度過了需要父親的年紀，但對於強者，還是像犬大將那般妖界頂尖的強者，即便是驕傲如殺生丸也心甘情願的臣服。
西國最強犬大將——鬥牙王。
對於殺生丸來說，這是他第二次看到父親與其他妖族戰鬥。
而慶典之前……
“殺生丸啊。”鬥牙王把殺生丸帶到一處酒館，刀刀齋也在，當然他更希望自己消失。
殺生丸回以奇怪的眼神，鬥牙王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克制住自己想要躲開的念頭，殺生丸告訴自己要冷靜：“父親大人？”
“你對梨奈，哦，就是和我一起來的人類巫女，你覺得她怎麽樣？”寄希望於殺生丸早日開竅，或許能夠提早知曉憐憫之心，犬大將面露好奇。
因為父親提到的人心頭一跳，殺生丸看似神色平靜，語調清冷：“父親您看上她了？”
“……”如果可以，他現在很想揍兒子一拳，鬥牙王迅速回道：“當然沒有！”
殺生丸勾起嘴角，嘲諷的笑尤為明顯，臉上明晃晃的寫著：那您問我幹嘛？
為兒子操碎了心，鬥牙王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和她好好相處，你或許可以早日找到你所想要的。”
他想要的？
“刀刀齋願意為我鑄劍了？”他勾著嘴角，似笑非笑，眼眸上挑著看向躲在一旁當隱形妖怪的刀刀齋，比起冷著一張臉的時候更叫妖害怕。
突然被提到，刀刀齋僵住，哀怨的眼神看向犬大將。
自知自家兒子對於刀劍的執著，知曉自己又無意識的坑了一把刀刀齋，鬥牙王苦口婆心的說到：“你和梨奈多相處就知道了。”
多相處？殺生丸蹙眉，不理解父親的意思。
難道，那個人類巫女很強？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一人一妖彼此沈默註視,誰也沒開口說話。
梨奈敏銳察覺到殺生丸在看到自己時，出現片刻的失神，緊接著便是瞧不出情緒的冷漠。
也就是這短暫的失神,讓她有些懷疑眼前的殺生丸並不是單純的197歲的殺生丸。
但對方陌生的眼神，也不太像是記得自己的模樣。
是被封印了記憶？還是出現什麽差錯,導致殺生丸忘記了他只是投身於夢境中？
總不會是還需要她把殺生丸喚醒吧？
是寶仙人試煉的一環？
心底騰升起各種不確信的想法，思緒雜亂,和犬大將的相處過於真實，讓她偶爾也會產生一種：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的荒唐感。
眼前的殺生丸無比冷漠,一人一妖距離甚遠，對方處於隨時會出手攻擊的狀態，叫梨奈不敢輕舉妄動。
一種奇怪的且從未有過的情緒,殺生丸蹙眉,眼中劃過一絲不解，向來平靜的絨尾在微微顫動，似乎是蠢蠢欲動的想要去貼近那個女人。
愚蠢的行為！
意識到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，殺生丸瞬間冷下臉，揣著振袖中的手指緊握成拳,有意識的壓制住那無端升起的荒謬情緒,心情無端的升起一股煩躁。
他應該轉身離去，但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那個人類女人。
只要註視對方,就能感受到心底奇怪的悸動,殺生丸慣來平靜淡漠的面容染上不爽和近乎惱羞成怒的不悅。
還未徹底不喜形於色，少年版的殺生丸沒說話,從抿緊成一條線的唇，以及皺起的眉宇，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煩躁。
連鬥牙王和梨奈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,逐漸泛起不平穩的妖力，貫來平靜的面容都從冰冷變成了狠戾。
是生氣了。
絕對是生氣了。
和殺生丸相處後，順毛等級直接點滿，梨奈萬分確信，此刻的殺生丸正在生氣，至於生氣的源頭是什麽……
抱歉，她暫時還不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。
無辜中槍，被妖力掃射到，梨奈升起靈力抵禦，懵逼的眨眨眼，不明白為什麽眼前的少年到底為什麽生氣。
“你到底是誰——”冰冷的，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對上女人柔軟的櫻粉色眼眸。
在那雙眼眸之中，他看到了愛意。
愛意？
一個人類也敢肖想他殺生丸？
愚蠢的行為。
無視心底蔓延的奇怪情緒，殺生丸再次冷下目光，赤金瞳眸染上殺意。
鬥牙王原本還期待上演一番“情濃蜜意”，畢竟殺生丸那小子越長大越冷漠，極少還會流露出情緒波動。
雖然現在也確實有情緒了，但顯然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，感受到殺生丸毫不掩飾的殺意，犬大將無奈的撓了撓頭發，看起來殺生丸更想殺死對方。
“那個，殺生丸，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——”為防止殺生丸一不小心把自己伴侶弄丟，鬥牙王適時打斷殺生丸的殺意。
聽到父親大人的聲音，殺生丸把冰冷的目光從梨奈身上移開，語氣平靜中帶著明顯的厭煩：“我沒興趣。”
戛然而止的介紹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鬥牙王很懷疑，殺生丸真的會有伴侶嗎？絕對是假的吧？
這小子真的會有伴侶和四只幼崽嗎？
對於父親帶回來的女人，他本該毫無興趣，不知為何，在看到對方，貫來平靜無波的心完全無法安靜下來，連絨尾都開始不受控制的律動。
叫囂著想要和對方親密的念頭在腦海中瘋狂湧現。
殺生丸的氣場越發冷冽，若不是父親大人擋在對方身側，他大概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殺死對方。
巫女的邪術！
冷冷掃過女人的臉，殺生丸怒而甩袖，明顯的煩躁與不悅一閃而過，轉身徑直離開。
見某妖離開的背影，鬥牙王和梨奈默默對視上。
率先甩鍋的是鬥牙王，對方很認真的說道：“和我沒關系，以往我回來，殺生丸還是蠻熱情的。”
熱情……
熱情這個詞就和殺生丸完全不搭調吧？梨奈微妙的在心底吐槽起來，伸手指了指自己，語氣比鬥牙王還無辜：“是我？”
冥加和鬥牙王雙手環胸，不約而同的點頭。
沒錯，就是你。
梨奈無奈笑了。
“我身上的氣味不是已經被不妖璧遮擋了嗎？”狗子心海底針，對方生氣這架勢看上去像是不死不休，梨奈憂愁不已，與少年的殺生丸初見似乎就到了令他生厭的地步。
難道不該是一見鐘情嗎？
總覺得自己拿錯了劇本。
梨奈認真地反思了一秒，覺得可能是年少的殺生丸眼光有問題。
“別灰心，西國慶典還有兩三天，你可以趁機和殺生丸培養感情。”鼓勵般拍了拍梨奈的肩膀，對於這位兒媳婦，鬥牙王的認可度還是很高的。
暫時想不通就放在一邊，梨奈慢悠悠擡頭，疑惑問向鬥牙王，“我們不需要見一下淩月仙姬大人嗎？”
肉眼可見的僵硬。
鬥牙王的眼珠開始左右亂飄。
對方這副模樣顯然有問題，梨奈不可避免的開始懷疑是不是鬥牙王和淩月仙姬的感情不好。
類似於人類的“商業聯姻”？但是妖怪這種生物真的會有商業聯姻嗎？
想到自己之前生氣沒打招呼離開西國，鬥牙王有些煩躁。
“哎呀，這不是鬥牙王嗎？”熟悉的，帶著叫人背脊發涼的溫柔嗓音響起。
明明什麽都沒做，微妙的是梨奈和鬥牙王在聽到這聲音時，同時僵硬住，汗毛直立的驚悚感。
有一種遇到天敵的既視感。
緩慢轉頭，驕陽下，一節節攀升而起的石階，石階之上的檐廊，站著一位極具存在感的美艷女妖。
待看清淩月仙姬的打扮，梨奈眼底閃過一絲驚艷，此刻的淩月仙姬並未穿著繁瑣精致的十二單，而是極為簡潔利索的改良版和服。
短款和服衣長不過膝，絨尾以披帛的形式挽在手肘間，腰間系著淡色綢緞，飄逸垂落搭在筆直修長的腿/間，腳上踩著木屐，霜白的雙馬尾極長，落在腰後，額間新月淺淡，與殺生丸如出一轍的精致容貌。
人類？
淩月仙姬眼中劃過一抹詫異。
鬥牙王竟然帶了個人類回西國？
鬥牙王身側，站著一位漂亮的人類女子，當然，她不會覺得眼前的女人是鬥牙王的女人，倘若真的是鬥牙王的女人，他反而不會把女人帶回西國。
妖怪可不是人類，她與鬥牙王的實力相差無幾l，鬥牙王不會在這種事上落她面子。
垂下眼眸，淩月仙姬想到上次彼此的不歡而散。
手腕翻轉，繪著山水的折扇被打開，骨節如玉的手指捏著扇骨，半掩在唇邊。
細長的金色鳳眸半瞇著，目光落在鬥牙王身後的女人身上，語調懶散中透著一股打趣：“人類？鬥牙王，你什麽時候喜歡上人類了？”
冰冷的視線落在梨奈身上，淩月仙姬連臉色都未曾變化，語調透著打趣，眼眸平靜無波。
絲毫沒有變化的沈靜眼眸掃過鬥牙王的臉，感受到淩月仙姬的目光，鬥牙王猛地了個哆嗦，迅速遠離梨奈：“別亂說，我和她……額，她是殺生丸的妻子。”
與其這個鍋被扣在他頭上，還不如直接讓殺生丸擔了。
鬥牙王可不想好不容易回一趟西國，可不想連淩月仙姬的房門都進不去，毫不猶豫的出賣了自家兒子。
聽到殺生丸三個字，淩月仙姬壓了壓眉梢，似聽到有趣的荒唐事，眼中終於帶起淡淡的興致，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類女人。
殺生丸的妻子？犬大將難道已經徹底老糊塗了？
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，梨奈並未有任何不悅，神情平靜，坦然的接受對方的打量。
搖著折扇的手指微微一頓，淩月仙姬眼中劃過一抹驚訝。
對方穿的，是白犬一族繡有六角梅族徽的浴衣，胸口的暖玉是犬族寶物，手腕間帶著幼犬的獠牙，腰間墜著一小塊用以遮掩氣息的不妖璧。
帶有族徽的浴衣、暖玉、獠牙，看樣子對方確實和犬族淵源頗深。
而對方身上的氣息又確實是人類，淩月仙姬升起玩味笑意，緩慢中帶著意味深長的語調響起：“殺生丸的妻子？”
完了被淩月仙姬惦記上了。梨奈敏銳的有種被大型猛獸盯上後的驚恐。
被淩月仙姬盯上，比被野獸盯上還要可怕。
鬥牙王三言兩語和淩月仙姬說明了下椿日梨奈的身份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梨奈從淩月仙姬眼中看到了冰冷的打量，這還是她第一次從淩月仙姬眼中看到冷意。
“所以你來尋找什麽？”比起犬大將的隨意，淩月仙姬可不會被這三言兩語打發，側過身，目光落在梨奈身上，“跟上。”知曉淩月仙姬本質並非厭惡人類的妖怪，梨奈微頓，沖著鬥牙王微微點頭示意後，姿態從容的走上前去。
冥加小妖怪流露出擔憂的目光，一側的鬥牙王也想跟過去，剛轉身，折扇抵住他的胸膛，稍加用力，把他推遠，淩月仙姬瞳眸微動，乜斜般掃向他的臉，語調平平：“你留下。”
轉頭看向梨奈，示意她跟上。
路過鬥牙王時，完全不是錯覺，被拒絕的鬥牙王肉眼可見的垂頭喪氣起來，連絨尾都無力的垂在地上。
背影好像自帶被拋棄的BGM。
犬、犬大將原來是忠犬系嗎？父母愛情真是叫人捉摸不透，梨奈有種好像知道了什麽大秘密的恐慌感。
“啾啾——大將你又被仙姬大人拒絕了欸。”習以為常的冥加在他肩膀上跳來跳去不忘補刀。
犬大將面無表情的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冥加的身體，稍一用力，跳蚤精就成了紙片狀，飄飄揚揚的從半空飄落。
既然淩月仙姬和梨奈有話要說，那麽他就去找殺生丸吧。犬大將當機立斷，往殺生丸的所在地走去。
跟在淩月仙姬身後，梨奈心情有些覆雜，她以為對方和犬大將的感情很糟糕，但從犬大將剛剛的態度，完全不像是不喜歡淩月仙姬的樣子。
父母愛情，還真是覆雜。
……
鬥牙王當即決定來找殺生丸，而此刻的殺生丸正在鬥技場。
西國百年慶典，不僅是為了慶祝推翻了豹貓的殘暴統治，更多是為了抉擇出當代最強者，西國下一代的王大概率將會從這些最強者中出現。
妖族從不是繼承制，但西國又與普通的妖族不一樣，西國內生活的妖怪千奇百怪，其領土更是比之人類世界遼闊。
除去與人類共存的外界，西國主要的領土處於被封印之地，人類無法進入的地方。
所以西國的王都是從不同種族之間抉擇出的，而白犬會成為新一任的王族，除了淩月仙姬實力強悍，更重要的是鬥牙王身為犬族大將，斬殺豹貓首領，單挑六族首領全勝的戰績，讓其餘種族臣服。
每隔百年，西國的領土將會重新劃分，實力強大的能夠得到更多供奉，庇護更多的小妖，而自西國成立以來近千年，犬族從未落敗。
鬥牙王出現在西國境內時，妖怪們紛紛轟動起來，妖來妖往的街市一瞬間的寂靜，又爆發出無與倫比的熱情，不少妖怪紛紛讓道，把位置讓給犬大將。
“犬大將，您回來了。”
“今年一定又是犬族拔得頭籌！”
“犬大將！”
歡呼聲不絕於耳。
冥加拽著犬大將的衣領，探著腦袋，到處看來看去，發自內心的感嘆：“感覺今年的妖怪們更多了。”
來西國的妖怪越來越多了啊。
見犬大將沒說話，冥加自顧自開口：“果然是因為人類那邊的兩面宿儺吧？聽說屠殺了不少人類村莊，連妖怪都有不少死在他的手下。”
聽到兩面宿儺的名字，犬大將微微頓了下，本輕快的面容微沈：“兩面宿儺啊。”
正當冥加以為犬大將會繼續說什麽，沒想到，他直接換了個話題：“殺生丸那小子不知道去哪裏。”
身為合格的家臣，冥加自然不會再繼續詢問，雙手環胸，沈思道：難道連犬大將都覺得那個人類棘手嗎？
道路兩邊的妖怪熱情不已，若不是恐懼於大將本身的妖力，恨不得直接纏上來。
鬥牙王對於慶典前妖怪們的熱情習以為常。
眼尖的鬥牙王看到騎著三眼牛的刀刀齋，三兩步走上前，以揣手手的姿勢湊過去，目光向下掃了眼三眼牛，嚇得它頓時往旁邊挪了挪。
曾經差點被犬大將吃掉的記憶一點都不能忘。
“刀刀齋？”他開口道。
穿著草綠色狩衣，年輕不少的刀刀齋轉頭，依舊是傻呆呆的模樣，那雙碩大無神的牛眼凝視著犬大將，帶著一種半死不活的頹廢，有氣無力的招呼道：“大將您回來了啊。”
鬥牙王沈默了下，在“詢問他發生了什麽”和“當做不知道”之間，毅然決然選擇後者。
“有看到殺生丸嗎？”鬥牙王詢問，面對刀刀齋譴責的目光視而不見，大概是淩月仙姬又讓刀刀齋熬夜鑄刀了吧？
他就是隨口一問，倒是不指望刀刀齋真的能回答上，沒想到刀刀齋一下子就淚崩了。
兩柱粗壯的眼淚從他牛眼裏噴灑而出，像是兩柱水花，刀刀齋一把拉住鬥牙王的衣袖，毫不客氣的用來擦眼淚，情緒充沛，一副良家婦男被妖逼良為娼的恐懼：“大將啊，殺生丸少爺他又追著我打造武器！差點還把猛猛吃了！”
“哞~”
刀刀齋身下的三眼牛叫了一聲，沒錯，猛猛就是它。
情緒亢奮的刀刀齋一瞬間連離家出走後去哪兒都想好了。
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制作刀劍的小妖怪，怎麽能受得了殺生丸少爺沒日沒夜的追捕？
追捕也就算了！
殺生丸少爺竟然和犬大將一樣，想吃他的猛猛！
原來是殺生丸惹的禍啊，鬥牙王一臉為難的看著趴在自己胸口的刀刀齋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，說實話……他很嫌棄。
“殺生丸他……”想到殺生丸又叫刀刀齋打刀，鬥牙王聞言嘆了口氣，側過腦袋，馬尾辮掃過臉頰，露出一絲苦惱的情緒：“這還真是難辦啊。”
“啾——為什麽不直接讓刀刀齋給殺生丸少爺鑄造一把名刀？用大將的牙齒可以制造一把能夠庇護殺生丸少爺的名刀吧。”冥加跳著從鬥牙王身上跳到了刀刀齋身上，貼著刀刀齋吸了一大口血，被一把拍扁。
一旁的刀刀齋也忍不住點點頭。
還不如讓他直接給殺生丸少爺打一把刀算了，他其實還蠻喜歡那小子的。
雖然冷得要死，完全沒有小時候可愛，但是不得不說，繼承了父母強大妖力和長相，以殺生丸少爺的實力說是西國年青一代，最強的存在也不為過。
恢覆過來的冥加讚同的點頭。
“殺生丸少爺一定會成長為出色的大妖。”身為跳蚤精，冥加喜歡血味好喝的妖怪，若不是殺生丸少爺性格實在太冷，它挺喜歡殺生丸的血的：“為什麽不讓刀刀齋給殺生丸少爺鑄刀？”
家臣也時常不理解鬥牙王的安排。
對於多數妖怪來說，用父親的獠牙鑄成刀劍是一件具有象征意義的事，不僅是守護也是傳承。
鬥牙王和刀刀齋慢悠悠的往前走，少見的，鬥牙王並沒有回避這個話題，而是用著一種叫人捉摸不透的目光註視著前方：“殺生丸他——”
“他本身就擁有著一把強大的劍，源於自身的劍。”在嘈雜的環境下，鬥牙王的聲音清晰可辨，“刀刀齋，不要為殺生丸鑄刀，在他沒有拿到那把劍之前。”
“那把劍……”刀刀齋和冥加同時開口，神情充滿疑惑，“那是什麽？”
鬥牙王語氣平靜：“在殺生丸出生之際，他的體內就已經藏有一把劍，但他遲遲無法駕馭，而那把劍也一直隱藏於他體內，後來我想，或許是因為殺生丸欠缺了什麽，所以才一直無法拿到那柄劍。”
刀刀齋和冥加還是第一次聽犬大將說起殺生丸剛出生的事。
“我後來問了樸仙翁。”身為父親，他自然想給殺生丸留下最好的東西，所以他去問了樸仙翁，一棵知道妖界所有的事情，活了不知多少年歲的樹妖。
犬大將苦惱的揉了揉腦袋，在兩位家臣期待的目光下說出答案：“樸仙翁說，殺生丸缺少了憐憫之心。”
憐憫之心？
冥加和刀刀齋面露茫然，妖怪鮮少有人類那樣鮮活覆雜的情緒。
“我也曾不解，何為憐憫之心，殺生丸雖性子冷漠，卻也不是隨性嗜殺的妖怪。”就算不帶濾鏡，犬大將也覺得殺生丸並不是天生無情的妖怪，他只是和他母親一樣，感情稀薄了些。
月犬一族貫來如此。
“所以我開始游歷，觀察人類，和弱小的妖怪相處。”離開西國的幾l十年裏，他見過了許多人類，強大的巫女、陰陽師，慈悲為懷的法師、和尚，善良懦弱的村民，也有胡作非為的武士。
弱小怯懦之人為守護所愛之人放棄生命，也有為了逃命而把妻兒送給武士的“心善”之人。
人類，弱小的生物，似乎以一種妖怪不曾有的頑強在這片大地上存活著。
“人類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加強大。”鬥牙王斂下眼眸，赤金色的瞳孔深處帶上自己未曾察覺的驚嘆：“我想，殺生丸缺少的或許是一份願意庇護弱小的心，一種共情的情緒。”
“可是，殺生丸少爺一直想走的都是霸道之路。”冥加同樣困惑，它不覺得殺生丸少爺選擇的道路有什麽錯誤的。
以殺止殺，以惡制惡，千百年來，妖怪向來如此，從來如此，也未曾改變。
鬥牙王撇過頭，目光看向冥加，神情平靜：“所以我們推翻了豹貓的統治。”
刀刀齋並不理解鬥牙王的想法，對於多數妖怪來說都是無法理解的，因為妖怪天生感情就稀薄，尤其是獨孤的妖怪，例如他。
但他明白豹貓的統治是錯誤的，而犬大將似乎在尋找一條“新的、合適”的道路。
而這條道路，犬大將將是開拓者，他想把殺生丸培養成能夠踐行這條道路的王。
還真是叫妖怪感到覆雜的心思，刀刀齋撓了撓腦袋，“所以，我要拒絕到殺生丸少爺拿到屬於自己的劍？”
話剛說完，已經開始感覺恐懼，刀刀齋瞪著一雙碩大的牛眼，目光透著恐懼。
聊天的空閑，幾l妖已經來到西國邊界的試煉場。
鬥牙王笑的一臉豪爽，拍了拍刀刀齋的肩膀，一副重任即將落在你身上的誠懇表情：“堅持一下，我相信，以殺生丸的天賦，不到百年就一定能拿到。”
冥加：……
刀刀齋：……
大將，你知道百年時間有多長嗎？！
刀刀齋立刻決定，百年慶典結束之後，他就要離開西國，說什麽都不能留下！
……
武鬥場內，黃沙遍布。
一道白色的身影尤為突出，肩膀處的絨尾隨著他的動作翩躚飛舞，身姿矯健，招招致命。
殺生丸表情冷漠，以矯健的身姿，在眾妖的圍堵下行雲流水般穿插而過。
青鞭掠過妖怪的包圍圈，幾l只被擊中的妖怪胸口瞬間皮開肉綻。
“殺生丸大人果然很強。”
“等殺生丸大人成年之後，就能看到犬大將和殺生丸大人比試了吧？”
“你覺得會是誰贏？”
“一定是犬大將啦，殺生丸大人想要戰勝犬大將還早得很吧。”
圍觀群眾竊竊私語，言語中帶著對殺生丸的讚嘆。
妖怪素來強者為尊，而殺生丸即便還未成年，他此刻所展現出的實力也遠遠比一般妖怪更為強大，毫不客氣的說，不少妖怪都覺得殺生丸是西國內定的下一代的王。
毒華爪輕而易舉的捏住其中一只狐妖的脖子，神色間沒有絲毫猶豫，赤金色的瞳眸註視著他，平靜提起。
狐妖被直直的拎起，雙腳離地，氧氣被剝奪，臉上流露出痛苦的掙紮。
手掌握住殺生丸的手臂，試圖擰斷他的手腕。
蚍蜉撼樹，不自量力。殺生丸眼中劃過一抹嘲諷，對方的指甲深陷殺生丸的肌膚之中，還沒來得及欣喜，先一步被殺生丸血液中帶出的毒液所侵蝕。
“啊！”他發出尖叫和痛苦，手掌被腐蝕，螳臂當車，不自量力。
“我、我認輸！”吃力的說出認輸，狐妖臉上帶著掙紮與求饒。
殺生丸冷漠的掃了眼他的臉，嘴角向上勾起，漠然不動，一松手，對方直接掉在地上。
“殺生丸少爺果然越來越有大將的風範了。”冥加感嘆道。
察覺到父親的氣息，殺生丸回頭看了過來，遲疑了一下，退出武鬥場。
見殺生丸轉身離開，剩下的妖怪們反倒是松了口氣。
有他在根本就打不贏！
發洩了心底奇怪的情緒，重歸平靜的殺生丸緩慢走向鬥牙王，目光不自覺的掃去，並未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。
她不在？
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，殺生丸瞬間冷下臉，渾身散發著強烈的不爽。
嚇得刀刀齋以為是自己又惹到了他，迅速躲到鬥牙王身後，由衷的希望殺生丸能夠無視自己。
連衣袖都未曾淩亂，殺生丸不想被父親看出什麽，維持著平靜走去，掃了眼刀刀齋，見他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躲在父親身後，眼中流露出一絲譏笑：“父親大人。”
“殺生丸，你成長的更強了啊。”犬大將感嘆道，當年那個小小的白犬已經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存在。
面對父親的誇獎，殺生丸眼中並未流露出歡喜，只是平靜的陳述事實：“和父親想比還差得遠。”
鬥牙王爽朗一笑，身高到他肩膀處的殺生丸，已經是不能再隨手撫摸他腦袋的孩童，他拍了拍殺生丸的肩膀：“哈哈，想要戰勝父親你還有一段路要走。”
殺生丸抿了抿唇，眼中的戰意毫不退縮，“我會打敗您的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我等著你，殺生丸，等待你打敗我的那一天。”
黃沙飛舞的下午，陽光尤為明媚。
不知何時，武鬥臺上的戰鬥已經停下，發現鬥牙王出現後，妖怪們臉上流露出驚訝和驚喜。梨奈站在淩月仙姬身後，沒有妖怪發現她們的到來。
而梨奈的視線也全都在殺生丸和鬥牙王的身上，她凝視著還未成年的殺生丸，此刻的殺生丸正仰著頭，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期待和躍躍欲試。
此時的他才像是一個準備挑戰父親，帶著血性和少年氣的妖怪。
眼神閃動，梨奈心底飛快的閃過一抹似乎，似乎已經抓到了殺生丸的執念，但念頭轉瞬即逝，再想尋找卻是徒勞無功。
沒關系，還有時間。梨奈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過於緊張。
淩月仙姬無息的瞧她一眼，彎了彎眼眸，似像瞧到什麽有趣的場景。
……
距離犬大將上次回西國，已經差不多快過去三十多年前。
殺生丸雖已經度過了需要父親的年紀，但對於強者，還是像犬大將那般妖界頂尖的強者，即便是驕傲如殺生丸也心甘情願的臣服。
西國最強犬大將——鬥牙王。
對於殺生丸來說，這是他第二次看到父親與其他妖族戰鬥。
而慶典之前……
“殺生丸啊。”鬥牙王把殺生丸帶到一處酒館，刀刀齋也在，當然他更希望自己消失。
殺生丸回以奇怪的眼神，鬥牙王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克制住自己想要躲開的念頭，殺生丸告訴自己要冷靜：“父親大人？”
“你對梨奈，哦，就是和我一起來的人類巫女，你覺得她怎麽樣？”寄希望於殺生丸早日開竅，或許能夠提早知曉憐憫之心，犬大將面露好奇。
因為父親提到的人心頭一跳，殺生丸看似神色平靜，語調清冷：“父親您看上她了？”
“……”如果可以，他現在很想揍兒子一拳，鬥牙王迅速回道：“當然沒有！”
殺生丸勾起嘴角，嘲諷的笑尤為明顯，臉上明晃晃的寫著：那您問我幹嘛？
為兒子操碎了心，鬥牙王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和她好好相處，你或許可以早日找到你所想要的。”
他想要的？
“刀刀齋願意為我鑄劍了？”他勾著嘴角，似笑非笑，眼眸上挑著看向躲在一旁當隱形妖怪的刀刀齋，比起冷著一張臉的時候更叫妖害怕。
突然被提到，刀刀齋僵住，哀怨的眼神看向犬大將。
自知自家兒子對於刀劍的執著，知曉自己又無意識的坑了一把刀刀齋，鬥牙王苦口婆心的說到：“你和梨奈多相處就知道了。”
多相處？殺生丸蹙眉，不理解父親的意思。
難道，那個人類巫女很強？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